Fir

树不诅咒冬天,她回忆,而我的灵魂徘徊四周,蠢钝且自由。

CRASH(4)Silmaril

  看看明天吧,即便它深不可测。

  (回忆和告别,喜欢一些没完没了的想念,盘他出现了又像没出现x)

  

  “您知道的,我大概是在您的实验室里待得最久的那一个。”库茹芬抓着一摞手稿,微卷的纸张相互摩擦,交迭出窸窣的声响,他站在海边,向他的父亲作一次最后的告别。

  那晚的星星不是很亮,细碎的倒影淹没在起伏的波浪里,吹向海平面的风卷起被扬散的颗粒,回到生命的初始地。

  库茹芬骤然松开手,任凭脆弱的纸张载着费艾诺的傲慢落进面前的篝火里,然后坠成漂浮的亮色,“剩下的我会替您完成的,父亲,”他低声说着,“可惜,还是被他们拿走了一半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回归,我想,这正是父亲所希望的,我们都知道他不想被束缚在同一个地方。”玛格洛尔从皮卡的后斗上一跃而下,走到库茹芬身边,不甚明亮的火光在他的指尖晃动,堪称廉价的烟草气息在寂静里弥漫开来。

  “你又开始吸烟了,上次还是因为那莫名其妙的叛逆期。”库茹芬与费艾诺无比肖似的眼睛里带出名为谴责的情绪,但不等玛格洛尔作出任何回答,他就即时转移开了话题,他接着道:“我还是怀念那片积雪的荒野,明亮的湖泊,假如有一天我死了,也会选择找一角深冷的泥土盖在自己身上,好好回到我的过去看看。”

  玛格洛尔不动声色地听着库茹芬的话语,掐掉了手里的烟。

  凯勒巩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两个身后的,他的两只胳膊分别揽住了他的两个兄弟,“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,阿塔林凯,这些话应该属于我们的诗人玛卡劳瑞。”如果抛却掉凯勒巩声音里的疲倦和强打起的僵硬的笑意,库茹芬会反手给他一肘,作为对这调笑话语的回应。

  可是,没有如果。

  

  “确定没有备份了?”卡兰希尔还穿着他一板一眼的西装,相关事务的交接和管理让他的眼下透露着青黑,那个让他连夜从慕尼黑赶回来的电话给了他太多惊吓,这些让他筋疲力竭。

  迈兹洛斯看了看篝火前的三道影子,对着靠在车上的卡兰希尔点了点头,“现在的Silmaril,除去当时放在实验室里正在进行核算的那一部分被夺走以外,剩下的,就只存在于阿塔林凯的思维里了。”

  卡兰希尔叹了口气,他卸下力气搭住迈兹洛斯的肩膀,探身从后斗勾出来一打啤酒,“走吧,麦提莫,趁母亲还和安巴茹萨们待在一起,让我们几个先放肆地看看今晚的星星吧。”

  迈兹洛斯扛住卡兰希尔大半的重量,难得地松弛下来,他接过对方手里不知生产日期的酒,意有所指:“沙滩上的精英分子,嗯?”

  卡兰希尔顿了顿,咀嚼出话里的意思,然后慢条斯理地脱掉了他的西装外套,并且没什么耐心甚至可以算作嫌弃地把衣服扔进了后斗,他带着点明亮锋利的笑意:“今晚可没什么见鬼的精英分子,麦提莫。”

  他们或坐或站,神色各异,手中的铝制酒罐却对向同一个方向,一个轻巧的单词从无言处蹦出来,那声音道:“再见。”

  不知是谁这样说了一句,然后星空下泛起啤酒的泡沫,费艾诺的儿子们怀着那不动声色的仇恨,注视着篝火里上浮的哀悼,那是属于儿子对父亲的,同样,也属于未来。

  

  后来,玛格洛尔躺在沙砾上,他的头枕在凯勒巩的腿上。凯勒巩垂下眼睛看他,难得安静下来,他的脊背略略弯曲,而那动作惊醒了和他背靠背的卡兰希尔,迈兹洛斯和库茹芬盘腿坐在半米外,闲聊的声音忽近忽远。

  闭上眼睛的片刻,玛格洛尔不可避免地想起今晚的主角,他的父亲——费艾诺,“起码让我在梦里再看看他的模样。”玛格洛尔喃喃,然后话转个个弯,“唱首歌给我们听吧,提耶科莫。”说完他用最后的意志拍了拍凯勒巩。

  “我并不擅长唱歌,你知道的,玛卡劳瑞。”凯勒巩回答道。

  库茹芬往前凑了过来,眯起眼睛分辨玛格洛尔低沉的音节,听明白以后又看向他从小到大都更热衷于极限运动的三哥,加了一句:“来吧,提耶科莫,随便唱些什么。”

  “你不能拒绝可怜的卡纳,这件事总该换人来试一下。”卡兰希尔扭头贴在凯勒巩耳边来了一句,神色狡黠。

  暗淡的光泼洒在那一头金色的发上,卡兰希尔侧身抓起来一缕打量着,像抓漏了今晚不得见的月光,而凯勒巩惯有的桀骜神态被压在了眉梢里侧,烟灰色的薄毛衣让他的线条柔和了许多。

  “提耶科莫有个适合歌唱的好嗓子。”这是玛格洛尔睡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,下一个瞬间,他在梦里看见了熟悉的背影。

  三年,四年,五年。

  恰到好处的时间节点,像一个人离开前最后的点映。

  时间回溯到那场无端的对峙,一方是裹挟在仇恨里冷硬的父亲,另一方是年轻且崇尚人性的儿子,那是Silmaril研发计划从纸面脱离,开始进入实验室的第三天。

  

  “我知道您想做些什么。”玛格洛尔推开实验室的门,肩上还背着包。

  费艾诺对此丝毫没有惊讶的态势,他抬起头瞥了他年轻的儿子一眼,然后露出了一个相当轻松的笑容:“我没有强硬地留下你来帮助我,卡纳,不过既然你来了,那就说点什么,比如我想做什么。”说完,他摘下眼镜放在了一边,静静地站在反应仪器旁边看着玛格洛尔。

  玛格洛尔显然发觉他父亲相较于往常轻缓的情绪,他不觉得他接下的话会让费艾诺继续保持冷静,就像他身上毫无褶皱的白色布料。但他还是决定把话说出口。

  玛格洛尔喘了口气,然后松开了门把手,他笔挺地站在那里,说:“您和军方已经谈妥了,他们将会为Silmaril的后续项目和实验提供资金,代价是成功后的第一批产品将优先交付给军方,继而投入相关的使用。”

  “还漏了一点,玛卡劳瑞,在这一点上我不会责怪你不够灵敏,”费艾诺慢慢地补充,“第一颗Silmaril会落在米尔寇所站立的土地上,他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。”

  “包括那片土地吗?它也要承受那怒火。”玛格洛尔死死地盯着他的父亲,“无辜或者不无辜的,都会成为时空的齑粉。”

  “Silmaril不会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,卡纳,这是我的承诺,”费艾诺点了点桌面,“我会尽力缩小它的影响范围,在这方面,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,永远别把计划书上的理论和模型当成最终结果。”

  这次换成玛格洛尔沉默了,他的父亲给了他近乎完美无缺的答案,再说下去,他的话语显得咄咄逼人甚至有些蛮不讲理。他相信费艾诺,但却从来不信任政治。

  

  玛格洛尔作为志愿者去到过那片永远在战火中煎熬的土地,失色的街道找不到安逸,瘫倒的建筑里藏着惶恐不安的眼睛,他的挽救在血液和沾满灰尘的脸上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微不足道,呻吟声和悲哀撞得他头破血流,他太年轻了,所以即便再稳重成熟也会茫然无措。

  

  “我必须坦诚地说,父亲,”玛格洛尔最后从齿间磨出几句话,“我并不太相信….您的合作伙伴的承诺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并不是每个孩子都有母亲,每位妻子都拥有丈夫,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,我只是,”费艾诺的唇抿成一线,带着些孤注一掷,“选择了复仇。”

  

  那些可能在未来永远偿还不清的罪恶,在玛格洛尔口中倾吐着,掀起看不见的风浪,费艾诺不欲向他的孩子讲述他理智下的疯狂,那极致的倨傲和疯癫里埋着太深的伤痛,他已经有太多岁月不曾细究。

  

  “我讨厌等待,卡纳,我们离那个结果已经很近了。”费艾诺的话轻轻响起,并不像一位体贴稳重的父亲,或许他一直都是这样,血液里的东西永远无可撼动。

  

  玛格洛尔在推门离开前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父亲,那张面无表情又克制着情绪的脸让他无端想起他的叔叔,那些一团乱麻的旧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存在了,只是从来没有人讲给他听。

  他的思维一片空白,然后他看见了走廊尽头行色匆匆的库茹芬,未成年的弟弟已经展露出了与父亲同样的天赋,同时执掌创造和毁灭。

  玛格洛尔对着库茹芬笑笑,然后擦身而过,走向了逃避的路。

  他在第二天早上就飞去了米兰。

  

  只是,玛格洛尔在不太遥远的将来理解了费艾诺,甚至一度变成了更冷酷的模样,那些柔软的心腹只有在安静下来的时候才在烟和酒的陪伴下疼一疼,但他明白,他始终不曾成为他的父亲。

  

  凯勒巩用指尖碰了碰玛格洛尔皱起的眉,像想起什么一样对着库茹芬说:“有一点你是对的,阿塔林凯,如果有一天我死了,也把我带回那片雪野吧,这样我可以一直陪着胡安。”

  

  亲爱的提耶科莫,胡安一直都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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